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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魔法使不需要传承，所以不要来打扰我。学会自己研究文献，新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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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丽丝·玛格特洛依德早已远离了那段——分明已经成为魔法使却仍未完全抛弃人类习惯、依然有规律地进行饮食，以及睡眠的时光。
但她仍旧未成为真正的魔法使，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。
最低限度的社会活动、孤僻地进行研究、超然肉身的冷漠与淡然、坚韧而执着的意志。无一不是魔法使的经典标签，而她根本没有尽然达到。
她能够将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里，面不改色地从堆积如山的书籍中抽出第一本，再几十年如一日地阅览至最后一本。爱丽丝犹记得多少年前——兴许是两位数或者三位数年前，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耐心进行研究活动的事实。但却对自己怎样转变为如今的模样的起因、过程哪怕一丝模糊的印象都没有。
大脑会自动整理记忆。她想着。它们被归类为无用的东西，当作灰尘清扫了。
她也就仅仅这一点做得很好。除此之外的社交活动，她虽然摒弃了没事就在幻想乡里闲逛的爱好，但特定的时间她还是会离开家。并且似乎冥冥之中总有指引，引导她去往某处。
就如同魔法中秘藏的秩序一般，不被看见，不被察觉。
而关于感情，她半吊子地对喜怒哀乐中的四分之三变得迟钝了。却独独一个哀字，她始终保持着敏感。仿佛化为元素时刻围绕着她，渗透进身体。不论旦暮、不论四季地顺血液不断循环往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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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么久了看来你还是没记住这里唯一的规矩就是，不要占用我的时间。”
“另外，我们的研究方向不同，在你的拿手领域我可帮不上多少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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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丽丝面前的桌子上，非常突兀地冒出一只白皙的手。这只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，用食指指向爱丽丝。
身后传来惹人不快的招呼声。
“嗨～人偶师，啊不，魔法使爱丽丝小姐。”
爱丽丝有些苦恼地按揉着额头，转过身。
漆黑的隙间大摇大摆地横在房间中央，繁复长袍装饰的金发丽人坐在边缘，将双手举在双颊旁模仿着小女孩打招呼的样子摇晃着。
八云紫笑嘻嘻地开口。
“老早叫习惯了，没那么容易改口啦。——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摆着张哀伤的死人脸呢，今日更甚，和人偶失恋了？”
“还没到规定的日期就别打扰我。你是专程来找麻烦的？”
“想说提前一点。因为每年这段时间你制造人偶的质量可是最高的哦，能换更好的价钱。”
把自己做出的高质量人偶用来赚钱的事当作胡话听听就行，谁都不会相信。但究竟是用来做什么，爱丽丝完全没有头绪。毕竟这个妖怪是出了名的虚假、难以捉摸。
爱丽丝记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功时用的人偶材料，是偶然间从香霖堂买到的外界人偶，在用到之前一直搁置在屋里的角落蒙尘。因此为了能追求稳定的成功，她需要不断地获取外界的人偶，但很显然香霖堂并非长久供应这一类物品。
所以她找上了能自由来往于外界的境界妖，八云紫。
当时紫委婉地推辞了一会儿，又突然变脸地表示，要用爱丽丝自己用心做出的人偶来当作筹码。让爱丽丝怀疑紫的犹豫其实只是想趁机抬价之类的。
她没有再多思考就答应了。后来才想起询问紫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。
紫用折扇支着下巴，笑道：“是知识的交易。”
“何况谁不知道你是最好的人偶专家呢，认真地出自你手的东西价值不会差吧。”
大概就是这样云里雾里的回答。
“啪啪”的两声拍手打断了爱丽丝的回忆，是八云紫做的。她指指爱丽丝身后的桌子。
“别走神了。外界的人偶我先给你，一定要记得认真、仔细、尽心尽力地给予我同等的回馈哦。”
爱丽丝转头看了一眼桌子，做工精细与真人无异的人偶正孤伶伶地坐在她的桌上。尽管看不到细节，但论及浑身上下的材质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，都透露着价格不菲的气息。只是头上贴着一张纸片非常煞风景。
她回过头准备埋怨紫的自说自话，却发现已经空无一人了。
只好一边去拿掉人偶头上的纸片一边喃喃。
“没礼貌的老妖怪。”
接着在纸片上发现一行写好的字：我能听见呢。附带可爱的丝带符号。她不动声色地将它烧成灰烬。
外界的人偶只是其中一项，要完成那个魔法需要的还有其他东西。令爱丽丝感到困惑的是，材料她能够找到，步骤她也能完美地完成，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再次成功过。
难道是还有细节被我忽略掉了？她思索着。随后她暂时将紫的话抛在脑后，准备出一趟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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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触碰禁忌？……这是你今天的问题吗，勤学好问的乖宝宝？”
“听好了，新手。魔法使追求的是形而上的知识，而那个层次最不缺的就是禁忌。换句话说，所谓魔法使，就是在固执地往禁忌的深渊迈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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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违的新鲜空气。
爱丽丝抱着自己的魔导书，一步一步稳当地在小路上行走。莫名其妙地她没有靠飞行移动，正如莫名其妙地满心哀思。
虽然从哪个方面想，能够迈出阴暗的书房享受自然的清爽都是使人心情愉悦的事。
高挑的死神抱着镰刀斜倚在路边一棵树旁，在即将因为打瞌睡滑倒的时候突然清醒过来，打着哈欠挪挪身子重新向树上靠。
本着好歹是认识的人，还是打个招呼的想法爱丽丝轻声说道。
“在休息？”
“在偷懒——不是、嗯，那什么，确实是休息。真是的，平时老被你们这么调侃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。”
小野冢小町挠挠头站直身，酒红色的眸子有些朦胧地看往爱丽丝。
“咱以为谁呐，原来是你啊，禁忌的魔法使。找咱的？”
“不是，别自作多情了。而且什么禁忌的魔法使，我不喜欢那个奇怪的称呼。”
“啊哈哈——你想，幻想乡仅有的比较符合人们印象的魔法使不只有你了嘛，加上确实突破了人偶魔法里的禁忌。这个称呼不是挺合适的？”
爱丽丝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小町则把爽朗的口气一转，有些感慨地接口。
“不过禁忌什么的少去接触比较好，没有什么好下场的。咱以前见过的哦——”
随着小町的叙述，爱丽丝自然而然地将那样的画面补全。当红发的高挑死神和急匆匆的猫车到达现场时，还未等她们发生抢夺与争执，就突生异变。她——那位离世之人，淡然地注视自己的尸体渐渐地转换为魔力。而她的灵魂则开始散发出荧光，开始具有同样的趋势。没有焦虑、没有惶恐，只是无声地叹息，似乎在叹息自己又似乎在叹息他人。
面容模糊、躯体消散。只消一瞬间，便破碎为漫天灵点，随彼岸花苦得近黑的红色花瓣，归入天边。
不渡三途，不归天界不属地狱，也不入轮回，魂飞魄散。
只是爱丽丝完全不在意。
“魔法使的末路便是知识的深渊，这已经够了。我可是不会畏惧的哦？”
“咱真是服了你们啦，固执地像牛一样。算了，不谈这些不开心的话题，既然遇见了，要玩玩弹幕游戏吗。”
爱丽丝看天色实属过早，经得起消磨。再加上心情确实算不上明朗，或许做点其他活动会好一些。就答应了这个要求。
结果很快小町就主动认输了。
“别动真格了，咱都还没睡醒呢。不愧是你啊，哪怕她没有带在身边也不是好应付的。”
“嗯哼。”
爱丽丝合上手中的魔导书，不在意地耸耸肩。和小町随意地唠嗑数句家常就道别离去，前往原先定好的目的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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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还坚定在自己正确的道路上吗，爱丽丝？”
“……但我或许有些偏离魔法使的道路了……没什么，别在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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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要去的是幻想乡中最大的图书馆，它坐落在赤红色的恶魔洋馆中。那里的主人是一个活了好几百年却仍然比小孩子还任性的吸血鬼。
大概是魔女和吸血鬼的相性比较好，除此之外爱丽丝想不到图书馆常时对她开放、并且入馆费只收一束花的理由。
她直接推开院子的铁门，进入到庭院中。
洋馆里所有的人都在这享受悠闲的下午茶时光。
故作优雅地品着茶的恶魔姐姐，和侍立在一旁，双臂将托盘贴在自己腹部的潇洒女仆。还有在花园四处捣乱的恶魔妹妹，以及分别拿着伞和点心慌忙地追在后面的门番、图书管理员。
“贵安，爱丽丝。”
姐姐蕾米莉亚注意到了她，放下手中的瓷碟和茶杯向她问好。
“又到了这个时候了啊，来找资料的？”
爱丽丝点点头，准备往里走。这里她来过很多次，现在已经完全熟悉这里所有迷宫般的建筑物了。哪怕是一个人乱逛也不会迷路。
但蕾米莉亚今天似乎没有简单地就让她进去的打算。
“什么嘛，这么冷淡。作为这里的主人，高贵的绯红恶魔，命令你！来陪我喝茶！区区你这样的魔法使，哼。”
爱丽丝不知道蕾咪今天是突然抽什么风，只能认为她是重度任性病犯了。无奈地按着额头，折返回庭院坐在蕾咪的对面。尽职的女仆恰到好处地为她端上一杯咖啡。
“有什么事吗？高贵的、优雅的、强大的蕾米莉亚。”
“算你识相……不是这个！刚刚还想表扬你真是越来越像我的挚友——现在我改变想法了，她可不会用这样的话来调侃我。”
爱丽丝不太明白意思。像什么人是对自己的表扬吗？不管怎么想都很失礼吧。虽然这么说，但爱丽丝却完全没办法生气。甚至，像是打破了混杂所有调味料的罐子，酸也不是，苦也不是。
“大小姐，大人她……”
女仆似乎想提醒什么，但被蕾咪蛮横地打断了。
“别说话，咲夜。”
“是。”
咲夜欠欠身，合上眼安静地站在一旁。眼不观，耳不闻。
“没什么其他的事，就是让你来陪我喝茶、聊天。你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吧，反正肯定会在图书馆呆上二十四小时。”
爱丽丝不置可否，很干脆地放松了身子，品尝起面前的咖啡。闻着咖啡浓郁的香气，她回想着蕾咪的话。偶尔蕾咪会提起她的挚友，并且将爱丽丝自己与她的挚友比较。但爱丽丝出于礼节、或者说愈发冷淡的性格，没有多打听这回事。
总觉得说不出理由地认为现在很适合问。在蔚蓝的天空、明艳的阳光下。
因此爱丽丝犹豫着斟酌词语，显得磕磕绊绊地问：
“她？到底是……？你朋友是什么样的人……是谁？像我吗？”
“是你变得像她，别搞反了。”
蕾咪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红茶，再横了爱丽丝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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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你执着的最终目标吧。跨过后，你就进入真正、顶尖的魔法使行列了。”
“七天，之后来找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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蕾咪双手撑住脸，微笑着扫视过爱丽丝的脸，再把目光移到远方。像是终于释然地放下什么重担一样。
“她也是魔法使呢。最厉害的、最强大的、我最喜欢的魔法使。亦是我的挚友。”
“她喜欢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社会活动，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孤僻地进行研究。拥有超然肉身的冷漠与淡然，和坚韧而执着的意志。”
“她独自搜罗知识，独自创造知识。用不堪一击的娇小身躯，构造了魔法与知识的庞然大物。”
“她精通精灵魔法，但其他类型未曾落下。她对于七曜使用如若手臂，她自称不熟练炼金术却仍做出伪贤者之石，甚至，她运算了十数昼夜的行星轨迹用天体魔法将人的记忆——全数调整。”
“作为顶尖的魔法使，哪怕硬实力无法达到所谓的最强，却依然拥有与最强者交涉的余裕。我记得她说：‘魔法囊括万物，但最强不是。无论如何，都有让强者上钩和无能为力的部分。’‘所以，就让我来组织一场知识的交易吧。’”
“后来她如同所有魔法使那样，接触到了禁忌。不负魔法使之名，翻阅所有的文献、竭尽自己的全力、秉持固执一步一步地向深渊迈进。”
“最终，灰飞烟灭。”
爱丽丝被这样的魔法使触动了，她认为这是完美地达到了魔法使之名的前辈。但为何她却没有一点关于这个魔法使的消息？
对于结局，她有些不甘心地问。
“她失败了？”
“不，她成功了。无论哪种禁忌，无论哪种目的。”
“……真想认识她呢。”
哀伤的情绪险些决堤，但被她忍住了。她只能憋住声音念叨。蕾咪重新扫过她的脸，不带恶意地笑话她。
“别傻了，对她来说你就是个新手。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你已经能够担任魔法使之名。”
爱丽丝梦游般地点点头，将咖啡喝尽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洋馆。在下到图书馆门口之前，从怀里摸出一朵白菊花插在墙上的花瓶里。
从花瓶一尘不染的模样和其余白菊花盛开的模样看，馆里的人对花瓶和里面的一大簇白菊花都很关照。
洋馆的所有人仍旧在庭院里安度下午茶时光。
蕾咪望着茶杯倒影中自己的红眸自言自语。
“魔法使的禁忌不只是知识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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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同以往，爱丽丝还未查阅二十四小时的资料就从图书馆出来了。
途径大厅时再次被蕾咪叫住。
“真稀奇啊，这么快就离开了。”
“嗯。今天，想回去好好地睡一觉。”
爱丽丝心神不宁地回答。
“都好几十年了吧，还没想好怎么叫吗？”
爱丽丝整个人停顿了一下，好像已经疲劳地不想说话了，仅仅是点了点头。再用询问的目光往向蕾咪。蕾咪双手指尖相抵，露出相当灿烂的笑容，两颗小巧的虎牙时隐时现。然后向爱丽丝说了什么。
“这个主意很好吧？”
爱丽丝愣愣地思索半天，方才点点头。旋即拖着脚步离开洋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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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开自己家的门，人偶涌上来帮她担掉身上的灰尘，取下披肩外套挂上衣架。
她抬起头看着漂浮在走廊半空，迎接自己归来的自律人偶。
没来由的哀再也忍耐不住，几近溢出。从心口溢到喉咙，堵住她以往清亮的声调，使得她只能哽咽着用沙哑的声音开口。
“抱歉，一直没给你想到取名……”
“以后你是——Knowledge……”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悲伤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哀愁，她只能摇晃着身体靠住墙无力地滑落，跪坐在门前。
放声痛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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